兰 颂
兰是圣物,草认为。
古人爱兰,或痴或癖,故写兰咏兰,蔚为大观。“一株兰草千幅画,一箭兰花万首诗”,足见其涵咏悠长,殊非凡品。
兰清幽,兰高雅,其色素洁,其香馥郁,端庄秀丽,诚乃大家;温润秀洁,宛如美玉。古人赞其“气清、色清、神清、韵清”,文人以其与梅、竹、菊为“四君子”。社会生活中,诗文之美者,谓之“兰章”,友情之真者,谓之“兰交”,雅居曰“兰室”,至交曰“兰友”;美女是“吐气如兰”,高士乃“气质如兰”,男女相爱互赠礼物曰“赠芍采兰”,桃红李白各有千秋曰“秋菊春兰”。人品高洁,“空谷幽兰”;佳人聪慧,“蕙心兰质”;子孝孙贤谓之“兰桂齐芳”,门弟书香谓之“芝兰之室”……兰是真正的高尚,兰是绝对的圣洁。
有一株杂草,他的心中有一束永恒的兰。
在一个平常的山谷,有一丛平常的杂草,他历经春生夏长,已进入秋的成熟,他已是看惯了云卷云舒,听熟了风啸鸟鸣,虽不敢说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,但也算是“洞悉世事胸襟阔,阅尽人情眼界宽”。风霜雨雪,宠辱不惊;花开花落,心如止水。只是,此时,一份清幽,一缕芬芳,似瑶池仙姝款款而至,如凌波仙子飘逸而临。他惊异,“婀娜花姿碧叶长,风来难隐谷中香”,他知道,他的身边有一束幽兰。不错,是兰。他惊呆地看着她:“其形也,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,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……秾纤得衷,修短合度,肩若削成,腰如约素。延颈秀项,皓质呈露,芳泽无加,铅华弗御。云髻峨峨,修眉联娟,丹唇外朗,皓齿内鲜。明眸善睐,靥辅承权,瑰姿艳逸,仪静体闲。”他想起了缪公恩的《露兰》诗:“冰根碧叶杂荒芜,晓露近晖缀宝珠。笑靥半含还半吐,素心皎皎濯醍醐。”
美人,未必是兰花;而兰花,则一定是美人。幽兰,一袭翠绿,覆长发肩,修长的腿,纤细的腰,面庞姣美,笑靥迷人,天生丽质难自弃,空谷清香自醉人。
兰花,衰草,空谷绝尘,邂逅相遇。
“绰约丰肌分外妍,镜中倩影不胜怜。”
草自惭形秽,兰笑靥如花。在草的心中,这意外相逢,他只能翘首仰望,他记起了郑夑《峤壁兰》云:“峭壁一千尺,兰花在空碧。下有采樵人,伸手折不得。”可是,兰不觉得草的卑微,在她看来,这意外相逢,诚乃良缘。她认为这亦如板桥之《兰》所云:“春风昨夜入山来,吹得芳兰处处开。惟有竹为君子伴,更无他卉可同栽。”草,为之动容;兰,心存感念。
衰草,幽兰,佳人君子,同气相求。 “唱断乔家碧玉词,一丛香草最相思”。如此,草竟有些得意,得意就有些忘形,微风吹拂,草,欲拥抱身边这一束香兰,然而,一个声音在耳畔回响:“发乎情,止乎礼”;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”,是的,“出谷送香非不远,那能送到俗尘中”,草,收起心猿意马;兰,依然芳芬馥郁。 自此,年年岁岁,春夏秋冬,兰香空谷,衰草长叹:“痛苦的相遇是遗憾,遗憾的错过是痛苦”……